在客家山鄉 的悲喜歲月——康力同誌回憶錄27

「惡霸」名叫薛偉群，是我叔叔的大兒子，比我小3歲，因小時候聰明機靈、活潑可愛而深受叔叔、嬸嬸和奶奶的寵愛，將他視若掌上珠寶。但他生性要強霸道，所以人們給他取了一個「惡霸」的諢名。當時，當地人如問起他的大名，可能會有人不知，但只要提到「惡霸」這兩個字，方圓幾裏地的男女老少，卻無人不知、無人不曉，可見他當年的霸氣實在了得。

我這個在他們家被當作牛馬使喚的工具，在這個「惡少」的面前，既不會卑躬屈膝、低三下四，但也絕不敢沒事找事，觸犯於他，自討沒趣。相反，作為他的哥哥，我總是時時、事事、處處謙讓、關心、幫助、照顧他。

記得還是我在村東邊的官橋小學上四年級的時候，母親通過郵局從南京給我訂了一年的《小朋友》雜誌。每當收到遠道寄來的雜誌時，我總是如獲至寶，愛不釋手，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，貪婪地將它讀了又讀，看了又看，直到破損為止。媽媽給我訂的這份雜誌雖然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，但它帶給我的少年歡樂是少有的，給我留下的孩提記憶更是難忘的。

其中一期的《小朋友》雜誌裏，有一個「小貓釣鴨」故事：說的是有一只小花貓到河邊去釣魚，魚餌用的是一塊豬油渣，一群小鴨子在河裏戲水，一只小鴨子發現水裏有一塊香噴噴的油渣，一口將它吞進了肚子裏。因為鴨子是直腸子，吃進去的油渣未消化就原封不動地從肛門裏拉出來了。第二個小鴨子發現了，又將它吞進肚子裏，而後又從肛門裏拉出來。其他小鴨子依次吃了又拉，拉了又吃，最後小花貓從河裏釣上來的不是魚，而是一長串的小鴨子。這個故事非常生動，非常搞笑，向來不茍言笑的我，看後也禁不住啞然失笑，它帶給我的不僅僅是歡樂，還有許許多多像我們這些鄉下孩子未曾懂得的知識，讓我至今記憶猶新。

當年貧窮落後的偏僻農村小學，能看到這樣一種裝幀精美、圖文並茂、故事新穎的課外讀物，實屬稀罕。因此，每次郵遞員將這本全校獨一無二的刊物送來時，我們班乃至其他班級的同學都會爭先恐後地圍攏過來，爭相傳看。「惡霸」見此，既妒忌又眼饞，為了能「先睹為快」，他經常會擺出一副飛揚跋扈的架勢，大言不慚地對人家說：「這是我哥哥的書，應該給我先看！」話音未落，便一把將書從別人手上奪過去了，待他看完，他又自作主張地把書借給他們班上其他同學看，以此來炫耀自己，討好別人。傳來傳去，最後傳回我手上時，都一個星期過去了，新書也快變成了「舊書」，有時甚至已缺角少頁。但我並不十分介意，更沒有去責怪他，反而有幾分得意，因為這是我母親千裏迢迢從南京特意給我訂購的，就連平日裏對我兇神惡煞的「惡霸」，這幾天也要對我另眼相看……

上初中時，一天晚上我在學校附近的五華河裏洗澡，無意中抓到一條斤把重的魚。我馬上想到，家中的奶奶身體不好正需要營養，於是用鹽把這條魚腌起來，準備星期六帶回家去給她補補身子。兩天後，「惡霸」到墟鎮赴圩，中午想順便來我這裏蹭頓飯，我實在拿不出什麽招待他，就用這條魚給他蒸了一大缽飯。其實幾天前，我剛從家裏帶來學校的米被人偷了，正在鬧著饑荒，要不是班主任老師從他僅有的一點口糧中擠出一點來接濟我，我真不知怎樣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。我雖然自己還餓著肚子，但看到他大口大口地吃得那樣香，我心裏還是覺得很高興。

（待續）

史料審核：中共五華縣委黨史研究室/江連輝